司粥耶
【赤黑】高度近视
「高度近视」
chapter 12
一场雷雨让赤司乘坐的航班晚点了半个多小时，抵达东京时已经到了晚上八点。然而黑子见到他却是四个小时后的事情。
他交完这个月稿子后去楼下的M记买东西吃，刚拎着纸袋推开玻璃门，就看到拉着旅行箱的赤司目不斜视地从自己面前走过。
“赤司君？”黑子轻喊了一声，前方的人迟缓了脚步，转过身来。
“这么晚了还下来买东西？”对方并没有向他问好，而是看着他手里的快餐袋皱了皱眉头。
“写完稿子饿了。”他老实地回答着，心想照对方老妈子的性格自己怕是免不了一顿说教了。
赤司点了点头，知道黑子对这份工作的喜爱并没有说什么，“回去吧。”他说着拉动皮箱，轮子在柏油马路上滚动发出“咕噜噜”的声音，黑子跟在他后面朝公寓的方向的走着，橙色的路灯打在前方不算宽厚的背影上显得强大又落寞。
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在黑子心底蔓延，可一时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头一次两人之间的沉默让黑子想到“尴尬”这个词。
“赤司君，你吃过饭了吗？”黑子找到一个不是很适合的话题，刚说出口就觉得这么问实在有些多余。
“在飞机上吃过了。”
照赤司对餐饮挑剔的个性，用“吃”来做动词实在是勉强。“那需要再去便利店买些吗？还是说······”黑子尽量说着合理的打算，不擅长维持话题的他产生一股无力，而走在前面的赤司却兀地停了下来。
“抱歉哲也，我好像让你为难了。”
黑子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对赤司的话不做否认。“是发生了什么吗？赤司君。”
“大概就是工作上的不顺利吧。”赤司转过身看着黑子，脸色的表情有些无奈，“很惊讶吧，我也有不顺利的时候。”
“确实有点，”黑子伸出食指挠了挠脸颊，“但还没有到很惊讶的程度，毕竟赤司君再优秀，也只是和我同龄的人。”
“……”赤司垂下眼睛，黑子这才发现他眼袋下面那层淡淡的青色。
“如果是赤司君的话，就算现状不是很尽人意，但将来一定会有做出让大家都认同的结果。”
“你倒是非常信任我啊。”这句话赤司是笑着说的，粗略听来倒像是打趣，但黑子还是面瘫着脸，点点头，“是的。”
不得不说黑子君打直球的技能已经出神入化到了随时即发，分分钟攻略boss的程度。但赤司君不愧是受过多次直球“攻击”的对象，只是一瞬间的愣住，就又挂上被黑子认为有些微妙的笑容。他突兀地抬起手伸向黑子柔软的头发大力地搔动起来，“哲也真是坦诚？”尾音上扬，疑问的语气让黑子觉得更加意味不明。
“赤司君，请住手。”黑子只有眼神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无实质作用的躲闪过后反而因为动作幅度大和赤司的穷追不舍钩到了眼镜腿，一边的眼镜架子从鼻梁上滑落戳在了嘴唇上，而另一边则虚虚地挂在耳朵上，镜片只罩住半只眼睛。
他透过半只镜片看着赤司似笑非笑的面容，一股浓稠黏腻的雾气纠缠着心境，让黑子一阵不爽，收起了眼神。
这样的赤司征十郎他看不懂。
空气中带着大量的水分，厚重的云笨拙地在漆黑的天空中游荡，压在头顶上让人的喉咙发涩。
黑子拿着隔壁的钥匙，率先走到房门前开门。“已经收拾好了，赤司君可以直接搬过来。”他握着门把手侧身让赤司拉着行李进去，屋内的家具都已经干燥，布艺衣物之类的也已经洗过熨过，不过黑子找洗衣店做的就是了。
赤司简单环顾了一下开口道了谢便拉着行李进了卧室。黑子握着手里微凉的快餐袋，原准备告辞回家吃夜宵睡觉，却放心不下不对劲的赤司，最终还是走到卧室门口，曲起手指抠了抠敞开的房门。
他探着脑袋朝里面看了看，单人床上的青年没有换下衣服就随意的躺在了床铺上，柔软的被褥包裹着他的躯体看起来松懈又疲惫。
真的很困了啊。黑子这样想着，蹑手蹑脚地走到赤司正对面。他把袋子放的了床头柜上，一只手撑着床，弯着腰半个身子倾到床上，赤司正躺在他的臂弯与床之间。黑子刚准备动手帮赤司解开领带，低下头，顿时整个人一抖，面色微妙了起来。
这个姿势是……床咚！？
解领带的手一瞬间僵硬，黑子面无表情地快速眨了几次眼睛，喜欢的人的睡颜里自己那么近，还保持着这么暧昧的姿势，任是谁都无法保持冷静吧！
他屏住呼吸，露草色的眼睛中可以隐约看到赤司的轮廓，对方每一次胸膛起伏吞吐的气息，打在他脸上都能让脸上细小的绒毛颤抖。
赤司君真是长了一副好相貌······黑子微微偏着脑袋呆呆的想，不知道有没有女孩子追呢······不过就算有，寻常的女生赤司君大概是看不上眼的吧，怎么说都要是家室优秀，教育高又优雅温柔的人吧。
赤司君一定会有一个很优秀的妻子。
他这样笃定着。
虽然认清了自己的感情，但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坦白。只会一味打直球不忌惮后果的人是笨蛋，因为自己的举动给很多人造成困扰，因为自己的坦诚让别人陷入尴尬，他没有只考虑自己。
赤司征十郎，在这个世界中存在着的先是“赤司”而后才是“征十郎”。他的姓氏代表着家族、权利、财富、代表着用肩膀扛起无数期望与无数挑剔的任务，代表着无法脱离的枷锁。黑子哲也的喜欢显然在这些与生俱来的东西面前不堪一击，就算寻常人一个怪异的眼神都可能会让他觉得难堪，又怎么能够笔直的站到他身边，面对危险迷惘的未来呢？
“赤司”属于他的家族，而“征十郎”就算再亲近，也终归不会属于他。
*
一夜无梦，难得高质量睡眠让赤司神清气爽，昨晚刚躺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连衣服都没有换下，衬衫裤子都被压出了褶皱，领带也歪歪斜斜的。赤司索性脱了衣服扔进洗衣机，打开衣柜，衣服由颜色从浅到深整齐的挂着。他拿了套衣服进了浴室，不多时哗哗的水声响起，伴随着赤司的思绪，拉开了新一天的序幕。
关上门走到电梯前按了下按钮，“咔嚓”耳边响起关门的声音，伴随着一道呆板的问好声，打着哈欠的黑子出现在赤司身侧。
“早。”
相对于赤司的好睡眠，黑子就显得太过狼狈了。匆忙回家连吃夜宵的欲望都没有了，倒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犹如走胶片般闪过一幕幕曾经，明明是自己决定好的事情却那么放不开，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依然把自己倔脾气的个性坚持到底，让人摸不着头脑。本就失眠还要早起去一趟出版社，对黑子来说简直就是双重折磨。不过在强大的意志下，黑子君还是顶着一头炸毛爬到浴室洗漱干净，却完全没有清醒。
“有事情要办吗？起的很早呢。”等电梯闲暇时赤司问道。
“是的。”黑子挑起眼镜框揉揉睡眼朦胧的眼睛，显然没有对话的欲望。
“没有早起的习惯晚上就不要熬夜了。”
黑子本来没睡醒心情郁闷，再一听导致他失眠的主要人物还要唠叨他，没由来的燃起一股火，“赤司君出差的这一个星期，我都有早起。”
“我一出差就早起？这么说来看你估计不会再有赖床的习惯了。”赤司说道。
黑子对话里意思有些不明，但迟钝的大脑并没有及时反映过来，“当然——”他还要在说些什么，就被敞开门的电梯都硬生生地挡了回去。
“哦，对了，我明天就要搬出去了。”赤司说着，一边按下一层的按钮。黑子低头，跨进电梯的一只脚顿了顿，随后另一只跟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顺着弧度下滑了一点点，让他也不自觉的敛起了眼神。
赤司继续说道：“在北海道的公司，父亲打算让我去。”
“······”
“大概是两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赤司看了眼沉默不语的黑子，“黑子哲也，你等我吧。”
“······”
他刚刚说······
等他······？
黑子想起他问平林的问题，心里忍不住也在问自己。
值得吗？
等他背负不该有的质疑，等他错过理所当然的成功……自己大言不惭地说想守护他，如果变成赤司征十郎难堪的同性恋人，还能说的上守护吗？
“赤司君，祝你一切顺利。”黑子扶起眼镜，僵硬着一张毫无情绪的脸，却说着饱含了所有成熟的话。
成熟，思想观念从幼稚到更高一级的转变，行为从自私转向······更自私。一生一世这种纯情爱恋会在黑子的笔下出现，但小说与现实的差距在于，小说中上帝在终点会为主角排除一切隐患、障碍，用或温柔或冷漠的世界拥抱或废柴或天才的主人公；但现实中，没有顺理成章的剧情、没有突如其来万事俱备的幸福。付出时要确保自己所拥有的，鼓舞时要明了自己的目的，会有像小说一般的感情出现，但却来不及抓住。那是风筝，载着期待，饱含着童话般的完美，却翱翔于天空，无数人追逐，最终万里挑一。
赤司的话没说完，取而代之的是沉默。
“叮咚”电梯停止了下降，门缓缓打开，正对着的是公寓的玻璃大门。门外的柏油路颜色湿润，相隔着不不远还有大大小小的水坑。
“啊，昨晚下雨了？”赤司微微惊讶，昨晚的轻微的雨声并没有打扰到他。
黑子觉得自己镜片上起了雾气，手指划过眼角沾上了比雨水咸涩百倍的液体，却没有让眼睛下雨。
“是的，下雨了。”
是的，下雨了，悄无声息。
———TBC———
停更很久后的爆字数，读者太太们好，我叫卡卡七，感谢捉虫的~梧~桐~桐~
